客厅里只剩下佣人,其余宾客没了踪影,罗德带着讨好的微笑向回来打扫房间的女仆打听,得知他们已经去了附近的娱乐室里消遣,那里堆放着各种棋类、骰子与纸牌,甚至还有从外面传来的一台游戏机,只消插上光碟,打开发电机就能玩乐。
“这里居然还有属于‘文明世界’的东西,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了境况,以为自己正在体验所谓的中古风情,还妄想着能扮演误入有原始部落生活海岛的飞行员,实际上贵族到底是最早一批接触到那些能让他们活得更舒服东西的群体。”他想,“无论是何人,他们在享乐跟长寿方面的求知欲都是无限膨大。”
“夫人估计很快就能好起来的,我以我的医学证书发誓。”聊到有关宅邸的女主人的话题,罗德的话便立即多了起来,“听起来只是普通的上呼吸道的感染,再感染到扁桃体造成了发热,只要定时服药,就能很快好起来。”
“当然,夫人之前也是这般挺过来的。”女仆靠在炉火边打着哈欠,过量的暖和会令最狡黠机灵的猎犬也变得只会懒洋洋地呼噜,“我敢向神主打赌。”
“看来您在她身边服侍很久了?”
“没错,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那可真够漫长的,您是从她不满十岁起就待在身边的吧。”
“不,我清楚的记得开始服侍夫人的时间,那年她才刚满十二岁。”
“话说夫人的病有多久了?”
“四、五年吧,嗐,都是她自己过分折腾自己导致的,要是她能不那么执着要到那个人……”
她倾慕的一定是在老汤姆口中的那个亚沙小少爷。
罗德暗自揣度,他继续假装漫不经心地跟女仆聊天。
“所以说夫人每次犯病都是由约亚骑士治好的?”
“正是,他总能带来那些百试百灵的万能药,还总是陪在她身边,说是种精神疗法,都是胡说八道,不过夫人自己喜欢倒也无妨。”女仆耸了耸肩,“但今天不知怎的,他没有多待。”
要是她知道这种药在外面随处都可以买到,恐怕会大失所望。
“也不能这样讲,比如病毒性疾病就治疗不了——算啦,您忘掉我说的话吧,只需要记住这种药千万不要滥用。”
“多谢,看来您也会医术,日后说不定得多麻烦您呢。”在跟女仆继续客套几句后,罗德离开了客厅,也往娱乐室走去。
其他三人正聚在一起玩纸牌,面前的筹码堆成了小山。
“希望还有空位。”罗德拖来把椅子,陪笑着加入进来他们的享乐,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表放在桌上。
“请各位先生小姐手下留情。”他的说辞引发了一阵欢笑,那名神甫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出空位。
实际上,真玩起来后,罗德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忍不住地用目光示意凯特小姐,想从她的面容中都出什么来,譬如从桌下传来的另一张字条,但她却没有任何回应,冷漠如石像。
于是,罗德只得作罢,认定这是因为她未能准备好所致。
时间就这样消磨到晚上,罗德的手表进了神甫的口袋,腰带上却多了约亚的佩剑与凯特的披肩。
当然,在走出娱乐室后,所有的赌注便不再奏效,每人都默契地拿回了各自的物品。
“主已宽恕了汝等的挥霍滥赌之事。”结束了今日的欢愉后,神甫划起十字,而约亚与凯特则虔诚地俯首,摸索着口袋,将自己身上的零碎饰品摸出来交到他摊开的双手中,从口中念念有词地咕噜着什么。
罗德纠结在三,最后还是决定顺遂这里的规矩,也将钱包里的一张鸢尾共和国钞票奉上,上面印着的是开国总统的头像。
“……为我们罪人祈求天主,阿门。”祷告之语落下,尽管它的分量不会比窗外开始飞扬起的雪花更重。
晚餐依旧丰盛,依旧不见玛丽帕兹的身影。
所有人沉默地用过餐,便各自回到房间里去了。
罗德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从抽屉里掏出盛着坚果的纸袋,汤姆鼠依旧在里面,翻着溜圆的肚皮,睡得正香甜。
“起来吧,老先生,都到晚上了。”罗德先是揪着它的耳朵,再攥在手里,用力地上下摇晃,“该继续给我讲豪门的恩怨情仇跟感情纠葛了。”
“除非你把那只又老又滑的猫叫过来,否则休想教我正眼瞧你。”成了肉球的耗子随意地翻着身,将光秃秃的尾巴与长着花白毛发的屁股对准罗德,“别这么猴急,年轻人。”它伸出爪子梳理尖嘴边的胡须,“故事才过了四分之一,接下来要讲的是玛丽帕兹如何逐渐侵占我们古老而光荣的家族的历程……”
“若是一切照旧地进行下去,玛丽帕兹——当时的玛利亚,自然不会真正得到提阿马特的认可,即使小亚沙喜欢她,亚当老爷也会将他们强行分开,将少爷送去求学,订下跟贵族小姐的婚约,至于玛利亚,她可能会得到一笔钱,也可能直接因为惹怒老爷而被驱赶出去——但结果总归是相同,他们不会再见面,小亚沙会逐渐忘记跟自己玩耍过的村姑,孩童的喜爱向来脆弱不稳,只消稍稍成长起来就会如水泡般破裂,他会逐渐将幻想与喜爱转移向那位精挑细选过的贵族小姐,结婚生子,成为合格的贵族继承人……但命运总是如此捉摸不透,或许主就是要刻意考验提阿马特家族,为他们设下重重磨难与诱惑……我有些记不清楚变故是怎样发生的了。”
“在亚沙少爷十二岁那年,亚当老爷得了重病,几乎要到了弥留之际,他甚至连遗嘱都已经写好,将身后事进行了明明白白的划分,自是包括小亚沙的修学安排与婚约,他就像是行将就木的雄狮,牙齿和利爪早已脱落,只得奄奄一息地吩咐仆人将神甫唤来做临终忏悔,在我们的亲戚中,无数的‘秃鹫’盘旋在四周,几乎在明目张胆地公开议论如何处置他的财产,结果,小亚沙不知从什么地方取来治病的灵药,让老爷服下,奇迹般地将他从天国的门槛前拉了回来。”
“老爷就这样康复,他的手掌重新硬如木头,身板壮硕魁梧得像是一头公牛,嗓音也格外有力,像是有一支交响乐队住在他的胸廓里,等到他康复,我们都非常高兴地听到他用包着铅的手杖敲打着地板,继续用洪亮的声音对人发号施令,雷厉风行地处置那些图谋不轨的亲戚,没收了他们的财产,再赶去边境的海岛从军——当然,他也不曾忘记赏赐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譬如我,就得了不少黄金,至于有着救命之恩的小亚沙,他自是在孙儿面前诚心地悔过,声称自己不该如此苛责他,限制他的自由——‘现在你属于自己,以后也是,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好孩子,我不会再强迫你学习经书,因为你已经有了足够高尚的灵魂。’我还记得他这句话,而小亚沙则趁机向他提出来要求……他倾慕村姑玛利亚已久,更何况她还是他冒险送药的同伴,是她帮忙吸引了整日蹲守在老爷卧房外的亲戚的注意,好让亚沙成功见到自己的祖父,换而言之,她居然也成了亚当老爷的救命恩人,小亚沙就这样不吝于将荣耀分给她,毕竟,我们可都没有亲眼见着这件事。”
“小亚沙的愿望是让祖父善待玛利亚,将她从父兄的毒手中解救出来,再给她钱和体面的生活,最好封个爵位,这样再过几年,两人就能名正言顺地结婚了。据说老爷当时爽快答应下来,但当他亲眼见到玛利亚后,却不惜损害自己的名誉,立即改口反悔,绝不再提及小亚沙苦苦哀求的婚事,但前面的要求他也的确做到了。”
“所以他为何忽然如此绝情?”罗德对此大为不解。
“他之前甚至不介意自己的好孙儿跟普通农家女结合,简直就是封建大家长里最惊世骇俗的那批了。”
“谁知道呢?……我有时也揣测不清楚老爷的想法,可能考虑到她本就身世成谜,说不定是那个农妇跟路过吉普赛人的私生女,有着盗贼跟小偷的血统,可能是她长着那头红发,医生说这是性欲旺盛与黑暗力量的象征,并且,并且,小亚沙那不光彩的母亲也生着一头红发……我们都不想要悲剧重演,无论是对亚沙还是对玛利亚。”
“唉,我简直能想象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啦——算了,你继续讲吧。”
“外乡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亚当老爷待她的确足够仁至义尽,不仅收她做养女,赐予她新名字玛丽帕兹·提阿马特,在城市的银行里给她存了笔年金,足够她过上伯爵小姐的生活,还命人将自己原先空着的宅邸收拾出来给她居住,安排佣人服侍她,教她贵族的礼仪,她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往上走的阶梯,眼前充盈着珠光宝气的新世界令她心醉,痴迷得简直像把耗子丢进米缸,玛利亚,不,玛丽帕兹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份独属于贵族的生活,学会了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收回梳妆台前的珠宝匣子里。最开始的一个月,她每天都在试穿新衣服,让佣人们为她梳头卷发卷,搭配鞋子跟珠宝,只要服饰表面的一颗珠子、一段花边不符合心意,就吵吵嚷嚷的要求换新,还经常用香水肥皂洗浴,稍有怠慢便会大发脾气,口口声声要给亚当老爷告状,活脱脱一个骄纵坏了的娇小姐,不过她的确已然脱胎换骨,当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浑身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成油亮的发髻,别着宝石发夹,穿着用丝绸与海獭皮编织成的华美衣裳,脖颈下系着丝绸衬圈,皮肤白的像棉花芯。”
“她扶着女仆走下马车,牵着只黑鬃毛的猎兔犬,戴着及肘的丝绸手套,从宽大又笨重的裙撑里缓慢探出一只穿着垫底鞋的脚,全然不见那个野丫头的痕迹,倒是真像个吃花饮露长大的贵族小姐啦——我觉得此时此刻,她绝对已经把跟自己山盟海誓过的老朋友抛在脑后了,尽管彼时我深深地为小亚沙感到不值,却也觉得这是件大好事,至少他们两人不该交错的人生轨迹从此分开,再无纠缠的可能。”
“但这份希望终究落了空……这份由前人铸就的罪孽到底还是没有从提阿马特家的血脉中消失,或许是神主不满于提阿马特的先祖,玛利亚·提阿马特的亵渎之举,进而降下诅咒,让世世代代都囿于扭曲的爱情与堪称癫狂邪性的研究中,唯有意志坚强若亚当老爷的继承人方能抵御,多数人还是被蛊惑着,高唱着情歌踏入泥潭……唉,闲话少说,总之在约莫一年后,新年的彩灯悬挂起来,我准备休假,离开走到半途发现自己忘记拿钱袋,于是匆匆折返回这座宅邸。当我路过卧房时,听到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夹杂着两人的交谈与嬉笑声,于是我蹑手蹑脚地凑近,蹲下身,往锁孔里瞧去……”
“……”罗德也不禁摒住了呼吸,“发生了什么?”
“窗帘拉着,炉火将所有的摆设都染成橘黄色,桌上的托盘里盛着散发着肉桂香气的烤苹果与烤乳鸽,已经被啃了大半。小亚沙与玛丽帕兹平躺着挨在一起,鼻头几乎要相互蹭到,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他们像对在草窝里取暖的小动物似的蜷缩着,直至埋进那些柔软干净的天鹅绒被褥里,鞋子随便丢在地上,外衣自然也都脱下来,只是穿单薄的衬衣与连衣裙,玛丽帕兹还相当粗鲁地将双脚翘在床头,伸出手臂来亲昵地搂着他,灯影如同花环般围绕着她的红发……幸运的是,他们的衣服都还算整齐,床脚的木条笼子里关着只白化种兔子——那是小亚沙的宠儿,两人怀里则各摊开着一本书。他们先是逗了会儿兔子,喂了它萝卜条,又开始翻看书本。”
“你前面绘声绘色的描述简直吊足了我的胃口——我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罗德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起初认定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们两个只是看书,对吗?”
“不,可不止于此!小亚沙看起来已经昏昏欲睡,估计之前已经跟玛丽帕兹玩耍了许久,已经有些乏了,但只要他打起哈欠,昏昏沉沉地阖上眼睛,她就会使劲地将他摇晃至清醒。”
“再读一遍这首诗吧!”她央求着,小亚沙则表示自己太困,“可——可是我只想沾到枕头。”
“再为我读一遍吧,我喜欢它。”她又出声要求,这让小亚沙很受用,他打起精神来,重新为她大声朗读了一遍,那是一首描写田园风景的短诗,讲的是春日乡野刮起狂风的情景。
“做的好。”玛丽帕兹伸出手,捧过小亚沙的脸颊,先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再以轻柔的力度亲吻着他,两颊、额头、再是嘴唇,一共七八下,直至他的面庞涨红,最后的一吻却分外卖力,她蛮横地堵住了他的嘴唇,直至两人都开始呼吸急促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我就要消失不见了。”她突兀地伤感起来,“我生了病,治不好的那种,必须得从这儿离开,但不会死,也不会拖累你的。”
“不,不行!”小亚沙立即从平躺中弹起来,“绝对不行!你去哪里,我就必须得跟过去!你不能抛下我……你不能!”他捏住了玛丽帕兹的手,“什么病,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哪怕是再去求巫婆,她会让我把心脏给你……”
“这是你祖父的意思。”她无情地打断了亚沙,“自从我有了流血病,就有一个拿刀子的小人住在我的肚子里,他在里面来回地绞动,直至将我开膛破肚为止——你祖父发现了这件事,一门心思地想要赶我出去,让我去别人家里居住,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她掏出手帕丢给亚沙,毕竟他早就泪水涟涟。
“不行!我决不允许……”
“你以为我希望如此吗?怎么,我的好大侄儿,哦,今天居然忘了称我为姑母,你这没大没小的东西。”玛丽帕兹低下头拍打着他的背,用一种令人难受的调侃语气回答,“记得去迎娶你命中注定的的新娘吧,我会给你呈上贺词……”
“不,你不是我的……呃……姑母,”这番可恶的伦理显然给了亚沙当头一棒,他痛苦哀嚎地捂住耳朵,将身体蜷缩成球,完全不想听。
“你只是我的玛利亚,永远都是,求求你不要跟我提这个……”他又开始抽噎,“这绝对是祖父做的最愚蠢的事情……我必须要求他放弃,哪怕这要等到我成年……”锁孔里的男孩因积蓄的怨愤而像是充了气的河豚,整个人都变得分外陌生。
“他……他就是故意的!他不喜欢我,根本不把我当回事……我都那么苦苦哀求他!”他爆发出来被怒气撑爆的动静,绝望地伸手捶打着墙壁,任凭手背淌出鲜血,玛丽帕兹被吓到了,她冲过去用力拉住了亚沙,从后面抱住他的背,兔子估计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轻,这只敏锐的动物立起前脚,开始转动它的长耳朵,它像个磁针似的在笼舍里转动,最后居然跟我四目相对。
“……你说的对,我的祖父就是个暴君。”在狂乱的嘶吼与捶打后,亚沙瘫倒在满是狼藉的床上,他眯起眼睛,看着除去裂纹与螨虫外一无所有的天花板,玛丽帕兹凑过去,她垂下的红头发想必已经占据了他视野的一小半。
“我现在相信了……他就是不想让我们在一起。我不接受……哪怕是将我推上断头台,我也不会承认你,我的玛利亚,成了我的姑母,更不会用对待姑母的方式对待你……”
“可是……”玛利亚却蹙起眉头,面上出现了犹疑的神情。
“没有可是!”亚沙再也按耐不住地大声打断了她,这简直难以置信,要知道,这孩子平素都是轻声细语,连飞进院里偷吃面包的鸽子都不愿呵斥,平日我们要是宰牲畜,哪怕只是杀条鱼,他都会远远地躲起来,为餐盘里的肉类祷告。
现在,极致的愤怒与悲伤让他变得难得态度强硬。
“你,你!我知道,你最近对我冷淡,连信件都不再回应……难道是信了旁人强加给我们的关系?那都是谎言!十足的谎言、骗局和敷衍!我永远都不接受——”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的悲嚎戛然而止。
“你呢,玛利亚?……告诉我你现在的想法,难道你决心接受强加的荒唐,要跟我保持距离?……”他没有哭出声,眼泪却在不住地流淌,过分的激动让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居然开始发青。
“告诉我吧,求求你,不要对我撒谎……若你真心想要成为我祖父的乖女儿,我那值得尊敬的姑妈,我也只能用悲哀的目光注视着你远去,然后在自己比毒药更苦涩的泪水浸泡中度过下半生……”
“我,我才没有那么想,就是最近太忙,要知道,你爷爷派来的那几个老嬷嬷整天在教训我,让我学习礼仪。”玛丽帕兹的语气变得吞吞吐吐,“对不起,我绝对没有那么想……对主发誓!”她举起右手,“我刚才就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他们都过分投入,没人注意到那只兔子开始向我的方向使劲跺脚。
“不如我们就私奔吧?我们之前也约定过,‘治好了祖父就提出婚约,如果治不好祖父就离开,到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现在看来,我们完全有理由实现后半个愿望!……只要带走家里的几件无关紧要的古董,还有玛莎(罗德猜测应当是兔子的名字),再加上你的首饰,我们就能过上悠闲的好日子啦!”
“可那样的话,时间稍长,你就会怨恨我,怨恨是我撺掇你离开了祖父搭建的安乐巢,奔向外面狂风大作的世界,你会感到不幸福,我也不会。”玛丽帕兹出乎预料地拒绝了两眼发亮的小亚沙,“而我们的爱情就会因此消散。”
“怎么办,玛利亚,我该怎样让你明白我的决心呢?……难道要我背负十字架,戴上镣铐在泥土路赤着脚行走,边走边高声宣布自己的打算吗?啊,你或许可以在身后拿着荆条或者马鞭抽打我……”
“胡说八道!”听完这话,她突然生气了,伸手揪着他的头发。
“你这样想,那我就可就一点办法都没了,你就在这片泥坑里烂掉吧,我只会走得远远的,彻底走出这座老宅子投下的影子,根本不会转过身来瞧你一眼!这就是说蠢话的下场!”结果就是亚沙哄了她许久,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还抱住她的腿,将整个儿脸贴在她的膝盖苦苦哀求,才让她的眉头稍微舒展开。
“玛利亚,我愿意将你的手放在心口,向着主郑重发誓,只要能你在一起,私奔也将不再是大逆不道之举,无论多少苦头我都甘之如饴!我想明白了,起先我敬爱祖父,他却没有给我相同的尊重,仍然拒绝聆听到我的肺腑之言,依旧傲慢地挥舞着手杖,一厢情愿地裁定着我的人生……而我才不愿意这样,我不要当他的‘摆件娃娃’,哪怕有再多的丝绸跟宝石都不行!不对,我们离开时必须得带足够的金币,否则就会饿肚子,也没法顺利通过国境线,等到我们安定下来,再考虑写信报平安……”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出走的计划,然而此时我已经没心思再继续偷听下去了,我飞也似地奔下楼梯,到女仆的休息室里使劲摇晃醒她们,告诉她们三楼来了小偷,又连夜向亚当老爷禀报小亚沙被迷了心窍,生出来不切实际的念头——当然,有些话我没有讲,或者讲了也没有那么直白,但总而言之,绝对必要将他跟玛丽帕兹分开,严加看管,然后再为他找到足够般配的姑娘,越快越好……亚当老爷在耐心听完我的禀报后,脸色没什么波澜,只是敲了敲手杖,示意他的文书尽快撰写信件,吩咐在玛丽帕兹小姐的房间外加把锁,添两名侍卫保卫安全,又立即给‘至圣童贞奉献日学校’发去入学申请,要求明日就腾出空位,以供亚萨利·提阿马特入学进修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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